论清真词中的领字.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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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3 7 卷第3 期2023年9 月中国韵文学刊Journal of Chinese Verse StudiesVol.37.No.3Sep.2023论清真词中的领字郭峰*(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北京1 0 0 0 8 9)摘要2 0 世纪以来,有关清真词风格和艺术技巧层面的研究,多集中于对“浑”的具体阐释,强调清真词“以赋为词”“时空转换”“环型结构”的艺术特色。但在此种艺术特色的发生学中,“领字”的功能常被忽视。在全宋词所录的1 8 7 首清真词中,单字、二字和三字领字在长调慢词中的使用频率明显多于中调和小令,但单字领字在中调和小令中也时常使用,与施垫存“领字惟用于慢词”的判断稍有
2、出入。在2 3 个单字领字中,以“正”“向”“念”为代表的2 0 个去声领字共使用1 5 7 次,出现在8 6 首词作中,作为发挥音律功能的“虚字”,构成了清真词“清浊抑扬,轱辗交往”的底色;与此同时,在具体的语境中,领字还发挥着标示时间变化、方向变换、心理变迁、动作转换和语气变化的功能,是清真词表达情感、推进叙事的关键,更是清真词实现情感描墓、时空转换和结构回环的重要支撑。关键词清真词;领字;声调;艺术特色;周邦彦中图分类号:1 2 0 7.2 3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6-2 4 9 1(2 0 2 3)0 3-0 0 5 2-0 6引言传统词论视周邦彦为“词家之冠”,评价颇
3、高。其中陈振孙在直斋书录解题中称之为“词人之甲乙也”1(R618),,而周济在介存斋论词杂著中评价说:“美成思力独绝千古。”2 1(P6)对此,叶嘉莹在唐宋词名家论稿中做出了精辟的概括:“顾曲周郎赋笔新,惯于勾勒见清真。不感发思力,结北开南是此人。”3 (P158)叶嘉莹先生的概括,点明了周邦彦词作的特色,同时也确定了清真词在中国词史上“结北开南的作用,清真词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近人论清真词,著者如王国维。王国维对清真词的评价,在人间词话与清真先生遗事中并不相同,在晚年所著的清真先生遗事中,王国维从词的发展史角度充分肯定了周邦彦所谓“词中老杜,非先生不可”的集大成特点,尤其突出强调了清真词讲
4、求音律的技巧功力:“先生之词,文字之外,须兼味其音律。今其声虽亡,读其词者,犹觉怒之中自饶*收稿日期 2 0 2 3 -0 6 -1 4【作者简介 郭峰(1 9 8 9 一),男,山西大同人,文学博士,编辑,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跨文化。52和婉,曼声促节,繁会相宣,清浊抑扬,轱辗交往,两宋之间,一人而已。”4(P23)这一判断,实际上与沈义甫的认识极为相似,后者在乐府指迷清真词所以冠绝中曾说“清真最为知音,下字运意,皆有法度。5 (P44)20世纪以来,对周词的研究涉及有否寄托、乐调是否大晟新声、风格和艺术技巧等方面,范围极广。其中,有关周词风格和艺术技巧层面的研究,却往往停留在对“浑”(传统
5、词论对周词的评价)的具体阐释上,并以此为基础宏观描述周词的结构特点和写作技巧,进而得出周词“以赋为词”6 、“时空转换”7 、“环型结构”8 的艺术特色。总体看来,对“浑”的阐释虽然各异,却总是抓住了周词的风格特征,而词的赋化也是周词结构的重要特点,以此为基础申论具体作词中的“时空转换”“环型结构”技巧,的确有助于我们更加深人地理解周词的艺术特色,但又稍有宽泛之嫌。因此,本“忌浅熟 2 1(K21)。到了2 0 世纪,龙榆生在唐宋词文试从更为微观的“领字”视角出发,具体研究周词中领字的用字及其功能。最终,我们发现,领字的使用是周词的一大显著特征,可以说,周词的赋化及其“时空转换”“环型结构”的
6、艺术特色,在很大程度上是以“领字”的有效使用为基础的。一令领字研究的重要性领字的研究,是传统词论中的重要内容。前人对领字的研究时有提及,而且提法各异。故领字又称为虚字、领句、领调、领格字、豆字,并根据字数分为一字豆、二字豆、三字豆。事实上,正如蒋哲伦指出的,“对它(领字)的认识有一个发展过程”9 (P219)。简单看来,领字概念的变迁史,虚字一衬字一领句一领字,也是领字研究逐渐深入的过程。南宋沈义甫最早提出“虚字”概念,在乐府指迷句上虚字中,他认为:“腔子多有句上合用虚字,如字、奈字、况字、更”字、“又”字、料字、“想字、“正字、甚”字,用之不妨。.然不可多用。”5 3 ()这些所谓的“虚字”
7、,往往放在句前,实际上是起连接转折作用的。之后,张炎对此又有专门申说。在词源虚字中,他认为:“词与诗不同;词之句语有二字三字四字至六字七八字者,若堆叠实字,读且不通,况付之雪儿乎。合用虚字呼唤,单字如正、但”、任、甚 之类,两字如莫是、还又、“那堪之类,三字如更能消、最无端、又却是 之类,此等虚字,却要用之得其所。若能尽用虚字,句语自活,必不质实,观者无掩卷之消。”5(1 5)在张炎看来,虚字的使用,是词区别于诗的一大特征,是词之音乐性和“句语”的特殊要求。到明代,出现了沈雄与万树之间的争论,前者在古今词话中把这些虚字类比为曲子中的“衬字”,而后者在词律中予以辩驳。在万树看来,曲与词本不同,曲
8、有衬字,词则没有。词中虚字,不应称为“衬字”,这一点可谓确凿之论,施蛰存在词学名词释义中也作如是观 1 0)(s8)。直到清代,对领字的分析才逐渐细致起来。其中,周济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中强调领字的变化,所谓“宜令变化浑成,勿相犯 2(P15)。杜文澜则认为沈万二人的有无衬字之争“皆是也”,并强调张玉田所云虚字,“今谓之领调,所列皆去声。其二三字之首一字,亦须去声 1 1(P282)。刘体仁指出领字对长调的必要性,同时也提及在领字的使用上一定要格律中就其所整理的1 9 8 种常用词谱标出了领格字的位置。1 3 总体看来,前人对领字的研究日渐深人,已经认识到了领字的起源(词乐声腔的需要,按谱填词
9、的产物),领字的形态(单字、二字、三字,可由副词、介词、连词、动词以及词组充当等),领字的功能(“句法、章法和体性三方面 1(2 3-2 3)等;但相关研究往往是针对单一作品中领字现象的,尚缺乏系统全面的研究。鉴于此,学者罗凤珠、曹伟政等人曾以全数2 4,2 2 6 首唐宋词为范围,通过计算机统计的方式,呈现了唐宋词中“领字的全貌”,并以此为基础分析了“单字领字的起源、位置、句式、声调、所使用的词体等 1 4(P4-13),指出了领字分析在词作分析中的重要意义。该研究所涉范围极广,统计工作十分细致,分析精到,可谓近些年来领字研究的重量之作。不过,也正是因为涉及作品数量太大,限于篇幅,研究者不能
10、细致展开对具体词作的分析,因而稍显遗憾。本文正是受此种研究方法的启发,意图以清真词为对象,展开领字的统计分析,由此具体展示领字在清真词中的形态和功能,以期借此反观清真词整体的结构特点和艺术特色。二清真词中领字的统计美成词作,流传甚广。研究者谓在宋高宗绍兴年间已有专集流行。罗杭烈指出,“今宋刻本可考者尚有十一种,元刻有二,明刻有五,清刻有八(其中一种为钞本),而近人校印者有十,不详者二”1 5 1(F67)。清真词版本如此众多,在词史上也极为罕见。按王国维清真先生遗事所考,清真词中“伪词最多,强焕本所增,强半皆是”4(m4)。因无法确定祖本,清真词数量与内容至今仍无定论。此一问题所涉纷繁,需要大
11、量的考证工作,并非笔者所能胜任。因此,本文仅以唐圭璋编纂的全宋词(中华书局1 9 9 9 年版)中所录的1 8 7 首清真词为对象,参考前人的领字研究成果,按照词作中所用领字的字数进行单字、二字和三字领字的分类统计,依各领字出现频次排列,同时标明该领字所在词作的词牌(同词牌的词作在括号内标注首句)。53表1 单字领字领字词牌玲珑四犯、忆旧游、一落索(眉共春山争秀)、过秦楼、华胥引、齐天乐、蕙兰芳引(用2 次)、花犯、六丑、夜飞鹊、长相思但(夜色澄明)、月下笛、满庭芳(花扑鞭梢)、关河令、荔枝香近(夜来寒侵酒席)锁窗寒、还京乐、扫地花、解连环、满江红、法曲献仙音、风流子(枫林凋晚叶)、霜叶飞、蕙
12、兰芳引、玉烛新、西河(佳丽想地)、绮寮怨、月下笛、西河(长安道)、诉衷情(当时选舞万人长)应天长、玲珑四犯、霜叶飞、塞垣春、伤情怨、虞美人(疏篱曲径田家小)、兰陵王、意难、芳草渡、感皇恩、粉蝶儿慢、无又闷、大有锁窗寒、还京乐、扫地花、西平乐、浪涛沙、齐天乐、霜叶飞、六丑、早梅芳(花竹深)、留客住、青房并蒂莲(用2 次)、夜游正宫(一阵斜风横雨)锁窗寒、应天长、解连环、霜叶飞、红林近(高柳春才软)、满路花(金花落煜灯)、六丑、兰陵王、拜星月、看花回、无闷、似满庭芳(山笼春)叹扫地花、玲珑四犯、瑞鹤仙(悄郊原带郭)、西平乐、忆旧游、法曲献仙音、过秦楼、宴清都、齐天乐、绕佛阁、双头莲、浪淘沙迎春乐(
13、桃蹊柳曲闲踪迹)、浣溪沙(薄薄纱厨望似空)、宴清都、蕙兰芳引、塞垣春、满路花(金花落煜灯)、六么令、花犯、更黄鹏绕碧树、少年游(檐牙缥缈小倡楼)、早梅芳(花竹深)荔枝香近(照水残红零乱)、忆旧游、华胥引、霜叶飞、塞垣春、丁香结、氏州第一、红林近(风雪惊初雾)、六丑、兰陵王、浙尉迟杯念浪涛沙、塞垣春、夜游宫(客去车尘未敛)、倒犯、兰陵王、绮寮怨、拜星月、一寸金、红罗袄、无闷、浪淘沙奈丹凤吟、四园竹、霜叶飞、氏州第一、夜游宫(客去车尘未敛)大、拜星月、念奴娇、浣溪沙慢、烛影摇红荔枝香近(照水残红零乱)、荔枝香近(夜来寒侵酒席)、迎春乐(清池小圃开云屋)、侧犯、夜游宫(叶下斜阳照水)、伤情看怨、解语
14、花、绕佛阁、早梅芳(缭墙深)向还京乐、浪涛沙、垂丝钓、法曲献仙音、三部乐、夜飞鹊、南浦、烛影摇红任还京乐、扫地花、瑞鹤仙(悄郊原带郭)、一落索(杜宇思归声苦)、夜游宫(客去车尘未敛)凤来朝、长相思(夜色澄明)待法曲献仙音、解躁、归去难、凤来朝、留客住甚氏州第一、解躁、黄鹏绕碧树、南浦、夜游宫(一阵斜风横雨)问风流子(新绿小池塘)、丹凤吟、忆旧游、玉烛新爱倒犯、意难忘、凤来朝应风流子(新绿小池塘)、还京乐、墓山溪恐一落索(眉共春山争秀)、六丑况大、满庭芳(白玉楼高)料解连环、倒犯算宴清都、红罗袄乍玉团儿领字因念莫是那堪恰似为间追念休问比似领字怎奈向终不似怎生向又却是不堪听料想是更听得想而今54频
15、次16151313121211111110875543322221表2 二字领字词牌瑞龙吟、解语花、尉迟杯、念奴娇浣溪沙慢、夜游宫(一阵斜风横雨)丹凤吟、红林近(高柳春才软)念奴娇、南乡子(秋气绕城)六丑、南乡子(户外井桐飘)西平乐、塞垣春玲珑四犯虞美人(廉纤小雨池塘遍)表3 三字领字词牌频次大補、拜星月、感皇恩3玉烛新、六丑2留客住、双头莲2无闷1满庭芳(风老莺雏)1一落索(杜宇思归声苦)1无闷1还京乐1频次42222211领字词牌想依然法曲献仙音空见说过秦楼更谁念迎春乐(桃蹊柳曲闲踪迹)如何向满庭芳(花扑鞭梢)到而今瑞鹤仙(暖烟笼细柳)最先念大唯只见解语花等闲时大酬频次11111111从表
16、1、表2、表3 统计来看,在周邦彦现存的187首词作之中,有9 8 首词内出现领字,占清真词总数的5 2.4%。其中,单字领字最为常用,总计2 3个,使用总计高达1 7 7 次,平均每字使用7.7 次;二字领字共8 组,使用总计1 6 次,平均每组使用2 次;三字领字总计1 6 组,使用总计2 0 次,平均每组使用1.25次。分别看来,在2 3 个单字领字中,“但”字出现频率最高,在1 5 首词中出现了1 6 次,“想”字其次,使用有1 5 次之多;在8 组二字领字中,“因念”出现频次最高,为4 次;在1 6 组三字领字中,“怎奈向”出现频次最高,为3 次。在9 8 首使用领字的词作中,单首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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