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北大秦简《从政之经》札记五则.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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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4 年1 月第4 1卷第1期枣庄学院学报JOURNALOFZAOZHUANGUNIVERSITYJan.2024Vol.41 NO.1读北大秦简从政之经札记五则王中宇(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上海2 0 0 2 4 1)【摘要北大秦简从政之经,在注释方面存在释义不确的地方。如,简5壹“安静毋苛”之“苛”,当训作“扰”;简8 壹“廉毋”之“”,读为“”,当训作“割伤”;简9贰“术(煤)狄(惕)之心”之“术狄”读为“术惕”,当训作“畏惧,恐惧”;简2 0 壹“老弱独樽(转)”之“樽”,当读为“专”,训作“孤单”。【关键词】北大秦简;异文;训释【中图分类号 HO北大秦简从政之经,共
2、4 6 枚简。简文的内容,与睡虎地秦墓竹简为吏之道及岳麓书院所藏秦简为吏治官及黔首、江陵王家台15号秦墓出土的秦简政事之常基本相同,都是有关为官者律已修身、公务职责、治民之术以及宜忌方面的一些汇编或杂抄,但所使用的字词略有差异。本文比较不同版本的异文,就若干字词提出训释意见,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正。一、安静母苛北大秦简从政之经简5-6 壹:“安静苛,审当赏罚。1(P41)O睡简为吏之道简5-6 壹:“安静毋苟,审当赏罚。”2 K P300)岳简为吏治官及黔首简4 8 4 9贰:“安倩(静)毋苛,害当赏罚。3(P52)北大秦简整理者注释:“静”,岳简作“倩”。“苛”,睡简注释为“烦琐刻。1XM4
3、1)按:“安静毋苛”之“苛”,睡简整理者注释为“烦苛”4 KPl68),于意未安。北大秦简整理者将“烦苛”二字拆解,训作“烦琐苛刻”,望文生义。“烦苛”“烦琐”一般用于形容法令,有“繁琐苟细”之义。汉书文帝纪: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0 0 4-7 0 7 7(2 0 2 4)0 1-0 0 96-0 6“汉兴,除秦烦苛,约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简文“安静毋苛”的“苛”,应以训“扰”为是。首先,“苛”,说文中部:“小帅也。”本义为小草。后用来形容细草丛生之貌,又引申为“烦琐、细碎”。史记韩长孺列传:“今太后以小节苛礼责望梁王。”亦用来形容政令苟刻、狠虐。礼记檀弓下:“苟政猛于虎也。”或用
4、来形容为人刻薄、行事严厉。淮南子说林训:“有为则议,多事固苛。”高诱注:“苏秦为多事之人,故见议见苛也。”“苛”亦有“扰”的意思。国语晋语一:“皋落狄之朝夕苛我边,使无日以牧田野。”韦昭注:“苟,扰也。”文献又见“苛扰”一词,属同义复词。墨子所染:“举天下之贪暴苛扰者,必称此六君也。”“安静毋苛”之“苛”可训为“扰”,文意顺畅。其次,传世文献多见“静”与“苛”连用或“安”与“苛”连用的文例。赵晔吴越春秋勾践归国外传:“静而无苛,则喜之。”贾谊新书道术:“安柔不苛谓之良,反良为啮。”“静而无苛”“安柔不苛”“安静毋苛”三者语义、构造相类,这里的“安”“静”与“苛”应为反义词,皆可训为“扰”。最后
5、,从文意来看,“安静毋苛”收稿日期 2 0 2 3-12-0 1【作者简介】王中宇(1991一),男,黑龙江大庆人,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出土文献与训话学研究。96王中宇:读北大秦简从政之经札记五则是对为官者修身提出的要求,规劝官吏要安静无为,不要侵乱百姓。二、廉母北大秦简从政之经简7 8 壹:“严刚母暴,廉毋肘 1(P41)睡简为吏之道简7-8 壹:“严刚暴,廉而册前。”2 (P300)岳简为吏治官及黔首简50 51贰:“殿(严)刚毋暴,廉而毋(伐)。”3(4 7)北大秦简整理者注释:“廉毋,岳简作“廉而毋(51贰)。王弼注本老子五十八章: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
6、而不,直而不肆,光而不耀。礼记聘义:廉而不,义也。孔颖达疏:廉,棱也。,伤也。言玉体虽有廉棱而不伤割于物。,疑母月部字;,见母月部字。二字声母均牙音,韵同,故音近可通。,说文刀部云:“绝也。其本义为断足,也可引申为割断、截断。1(P41)按:整理者所言可从,仍可申说。首先,简文“廉毋”之“廉”,训作“棱角”。“廉”,本义为“堂屋的侧边”。说文广部:“廉,爪也。从广,兼声。”引申为“事物的棱角”。周礼考工记轮人:“进而视之,欲其之廉也。”后用来比喻人的慕性方正刚直。论语阳货:“古之也廉,今之也忿戾。”朱熹集注:“廉,谓棱角峭厉。”礼记聘仪:“君子比德于玉,廉而不,义也。”此处是以玉之品质来比拟君
7、子之德,即虽有棱角但不伤人。其次,简文“廉毋”之“”,读为“”,训作“割伤”。“”,说文刀部:“绝也。从刀,月声。”本义为“断足”。左传庄公十六年:“杀公子阀,强。”杜预注:“断足为。”后泛指“截断、割断”。简文中的“廉毋肘”之“”读为“”。原注释已经指出,“”“”音近可通。此处的“”,当训作“割伤”。说文刀部:“,利伤也。”“廉而不”又写作“廉而不刺(刻)”。王弼注本老子第五十八章:“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北大汉简老子第二十二章:“方而不割,廉而不(刻),直而不肆,光而不耀。”5XP13)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乙本德经:“是以方而不割,兼(廉)而不利(刻),直而不继,光
8、而不跳(耀))。6 KB1)这里的“刺”,原释文释作“刺”。此句大意是:方正却不割伤外物,棱角分明却不伤人,直率而不恣肆,光明而不耀眼。最后,文献又见“廉而不杀”“廉而不(伐)”的文例,与“廉而毋”“廉而不”句式相类、意思相同。“廉而不杀”与“廉而不伐”同义无别。董仲舒春秋繁露执赞:“廉而不杀,是义而不害也。”岳简为吏治官及黔首简50-51贰:“殿(严)刚暴,廉而不(伐)。”岳简整理者认为,“”,读为“伐”,表示“斩杀”义。3 KP47)由此可见,“廉而不”“廉而不杀”“廉而不(伐)”之“”“杀”“(伐)”词义相近,表示“伤害”义,故可在“廉而不x”四字格式中互换。如果意译的话,这句话就是说:
9、为人棱角分明,行事正直而不伤人。三、术()狄(惕)之心北大秦简从政之经9贰:“术()狄(惕)之心,不可长也。”1KP42))睡简为吏之道3 7 贰:“术()愁(惕)之心,不可【不】长也。2 XB36)岳简为吏治官及黔首7 8 肆:“术()狄(惕)之心,不可长。3 Xp53)北大秦简整理者注释:“本简文术狄如亦读为术惕,则当从睡简注释于长前补一不字。”1KP43)按:从注释来看,北大秦简整理者信从睡简整理者之说,但对“术狄”一词并未释义。学界对“术狄”“术愁”“述惕”的释义聚讼纷,尚未定论。我们认为,北大秦简“术狄”,睡简作“术愁”,岳简作“术狄”,皆应读为“术惕”,但应训作“畏惧、恐惧”,而非
10、“戒惧、惊惧”。理由有三:一是“术”,本义为“恐惧”。说文心部:“术,恐也。”广雅:“术,惧也。”“惕”,本义为“恭敬”。说文:“惕,敬也。”97枣庄学院学报后引申为“恐惧”。左传襄公二十二年:“无日不惕,岂敢忘职。”杜预注:“惕,惧也。”“术惕”属同义复词。广雅释训:“术惕,恐惧也。”汉语大词典将“术惕”释为“戒惧、惊惧”。这很可能就是多数学者释义的依据。“术惕”的核心义为“惧”,不过,在不同的语境中有积极和消极的细微差别。如,汉书淮南厉王传:“大王不思先帝之艰苦,日夜惕,修身正行,养牺牲,丰盛,奉祭祀,以无忘先帝之功德,而欲属国为布衣,甚过。”这是薄昭对淮南厉王的勉之辞,此处的“术惕”为“
11、戒惧”之义,带有积极意味。而汉书王商传:“于是退勃使就国,卒无愁忧。”颜师古注:“愁,古惕字。”这里的“术愁”为“畏惧、恐惧”义,带有消极意味。二是从北大秦简上下文的语境来分析,简文“术()狄(惕)之心,不可长也”中的“术惕”也是带有消极意味的。简文“不可长也”表明了否定的态度。承接上文的“毋(穷穷),毋岔岔(岑岑),毋衰衰”。三处迭字均为述宾结构。“穷”动词义为“窘迫”,“岑”读为“”,动词义为“骄傲”,“衰”动词义为“懈怠”,其大意是说:不要穷迫于困窘,不要骄傲于夸耀,不要懈怠于衰微。“穷穷”“岑岑”“衰衰”皆为消极的精神状态,而紧接着的“术()狄(惕)之心,不可长也”中的“术惕”同样带有
12、消极意味,其大意是说:官吏畏儒胆小、惧怕权势的行事作风不可滋长。这反映出秦王朝统治者对官吏队伍精神建设的要求。三是整理者从睡简注释之说,于“长”前补一“不”字,似不妥。后又谨慎地补充道:“故此句简文释读有待再酌。”IX43)睡简整理者注释:“可字下面的不字原脱,据文义试补。4 XP170)其实,此处不必增字解释。对此,白于蓝早已指出其非:“上引第二栏中的第五句话整理者释文是术()愁(惕)之心,不可【不】长,对照原简照片图版,这句话原本作术愁之心不可长,前面提到说苑谈丛有忽忽之谋不可为也,惕惕之心不可长也语,上博简第3 册彭祖篇第6简有忌=之(谋)不可行,述(宋)惕之982024年第1期心不可长
13、语,均可证本简之术愁之心不可长原本不误。7(P129)陈伟武根据上博简彭祖“述惕之心不可长也”,也提出拟补“不”字与原意相。8 K27)需要注意的是,说苑谈丛:“忽忽之谋不可为也,惕惕之心不可长也。”这里的“忽忽”言计划之轻忽草率,与之相对,“惕惕”则言心理之忧愁恐惧。旧说或谓“惕惕”为“惕惕”之讹误,释为“荡荡 L9XB%),其说不攻自破。此外,北大秦简从政之经本身就是杂抄汇编,吸收了先秦各家思想成分。儒家多着眼于“戒惧勉”之义,对“术惕之心”自然持有肯定态度。然从道家或医学的角度来看,对“术惕之心”多为否定态度,因其惊惧伤神,故不可滋长。庄子盗跖:“术惕之恐,欣欢之喜,不监于心。”灵枢本神
14、:“心术惕思虑则伤神,神伤则恐惧自失。”马王堆医简十问:“款以玉笑(策),心毋林(宋)(荡)。”银雀山汉简(贰)其他定心固气:“您惕,心不【定气不固者】也。”“”“惩惕”皆可径读为“术惕”,训作“恐惧”。“临床上,术惕与善恐之证有相似之处,以心中恐慌、畏怯不安为主要表现,多由脏器伤损所致,尤以肾伤、心神浮越最为常见。”10 XP57)总之,既然前文我们将“术惕”理解为带有消极意味的“畏惧、恐惧”义,就没有必要在“可”与“长”之间补“不”字了。四、老弱独樽(转)北大秦简从政之经简2 0-1:“孤寡岔(穷)困,老弱独樽(转),均()赏罚,势(傲)悍冤(冤)暴,狠(垦)田人邑,赋敛毋(无)度。”1K
15、P43)睡简为吏之道简2-3 三:“孤寡穷困,老弱独转,均()赏罚,(傲)悍暴,根(垦)田人(仞)邑,赋敛毋(无)度。2 (P30)北大秦简整理者注释:“独,唯也,但也,见刘淇助字辨略。“樽,睡简作转。孟子梁惠王下:君之民老弱转乎沟。朱熹集注:转,饥饿辗转而死也。1KP4)按:整理者释义恐非,这里有两处可商榷。王中宇:读北大秦简从政之经札记五则第一,“老弱独樽”中“独”并非虚词。检刘淇助字辨略可知,“独,众之对,特辞也。唯也,但也。独得为唯者,特之转也。此独字,语助辞。独得为语辞者,唯之转也。”所引书证史记荆燕世家:“今营陵侯泽,诸刘为大将军,独此尚望。”这里的“独”确为副词,是“仅仅,唯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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