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用其文”到“学其体”--江淹的陆机书写与诗学建构.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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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卷第 期中国韵文学刊.年 月 .从“用其文”到“学其体”江淹的陆机书写与诗学建构黎思文(华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东 广州 )摘 要 杂体诗三十首在诗歌史上开创了遍拟诸体的模式在诗学史上树立了以诗论诗的典范 江淹“步趋如一”地模拟前代三十位诗人的词汇、典故和语言风格实现了对陆机专意一体的超越 通过括行旅、赠答、招隐、挽歌等数类十几首诗江淹凸显了陆机诗中被遮蔽的羁宦主题引起拟杂体诗者及古诗选本对陆机拟古和乐府之外诗作的关注 杂拟诗内化了江淹的批评观念其所选取的诗人、侧重的主题、构篇的顺序肇启钟嵘选人定品和萧统选诗分类的先声预流南朝诗学审美关键词 江淹杂体诗陆机诗学文体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
2、文章编号:()江淹在诗歌史和批评史上以杂拟彰显声名 他历宋齐梁三世生平颇具传奇色彩 早年出入幕府以章表见遇传说“割锦”之后文思困踬“还笔”以后诗力顿减被人称为“江郎才尽”江淹善于在诗赋中抒发慷慨悲怨的深沉情感后人往往将其与鲍照合称“江鲍”其诗作清婉秀丽以杂拟诗最为著名钟 嵘 诗 品 说“文 通 诗 体 总 杂 善 于 摹拟”()学魏文帝和效阮公诗十五首借他人之口发愤以抒情 杂体诗三十首别具一格模拟了自汉迄梁的三十位诗人从字句到主题乃至意境都差近原作惟妙惟肖地地体现了各家的创作风格 故此严羽沧浪诗话说:“拟古惟江文通最长拟渊明似渊明拟康乐似康乐拟左思似左思拟郭 璞 似 郭 璞 独 拟 李 都 尉
3、 一 首 不 似 西 汉耳”()江淹的模拟不仅是个人诗歌创作也是借此学习前代诗人 通过追步陆机拟古江淹敏锐抓住了贯穿士衡一生的羁宦主题对萧统等人的选文原则和批评意识有导夫先路之功 从其接受陆机和遍拟诸人来看江淹的杂体诗精确把握了五言诗的风格肇启南朝诗学审美一 字仿句效:模拟陆机拟古拟古始于陆机句仿字效犹如临帖 诗品曾提及“陆机所拟十四首”()文选 收录了拟古诗十二首在陆机之后模拟者代不乏人初学者将拟诗作为一种学诗门径和作诗法则往往冠诗名或称“拟”或称“效”或称“学”或称“代”或称“绍”较成功者如谢灵运和江淹等人 与陆机步趋古诗字句的做法不同谢灵运拟诗只拟其格调他的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八首着眼于邺中
4、八子的不同气格声调对每人各拟一首寄托士不遇之情江淹杂体诗三十首的拟法则兼备陆机与谢灵运之长:“平原拟古诸什借题写意与原倡绝不相蒙然思致沉着亦足动人咀味 鲍明远、江文通虽声收稿日期 基金项目 年度广东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高等教育专项)()年度佛山市社科规划项目()中华诗歌研究院 年研究项目“陆机接受研究”()作者简介黎思文()男江西吉安人讲师研究方向为汉魏六朝文学与文献参见许文雨文论讲疏(正中书局 年版第 页)和俞士玲陆机拟古诗十四首考 兼谈古诗十九首的成立(古典文献研究 年第 期)据许文雨的考证陆机集中驾言出北阙行即拟驱车上东门遨游出西域即拟回车驾言迈口韶秀要是本色当行语耳”()江淹拟古有意追
5、步陆机逞才使气通过三十首不同风格的诗作兼收众家的艺术特长 由吴入洛以后陆机不仅自信才气可以胜过洛下文人也自恃可匹敌古人 后世对于他拟古诸作的评价呈现出两种不同意见:隋唐以前学者颇为赞赏将其置于与古诗基本相当的地位明清以后学者则大多否定其价值批评其存在“步趋如一”和“情旨平浅”的弊病 姜亮夫先生在陆平原年谱中说:“审其文义皆就题发挥抽绎古诗之义盖拟模实习之作且辞义质直情旨平弱”()实际上从陆机所拟和钟嵘所评来看十四首诗的模拟水平很高不像是游戏或者学习之作 拟古诗将质直的古诗雅化形成了绮丽工巧的风格特征林文月指出:“其出入古诗与太康文学之间拟古而不泥于古正是陆机表现大才之处”()陆机文名籍甚诗文深
6、受时人的追捧嵇君道曰:“每读二陆之文未尝不废书而叹恐其卷尽也”()此种追捧的热度至南朝依然不减人们对陆机的接受从单纯的人物品评和文学阅读升级为模拟创作 譬如南朝宋文帝的第四子南平穆王刘烁少有文才尚未弱冠就作拟古三十余首“时人以为亚迹陆机”()更有直接以陆机为模仿对象者比如刘义恭拟陆士衡诗和鲍照代陆平原君子有所思 拟陆士衡诗仅剩佚句“绿柳蔚通衢青槐荫修垌”()虽然难以见出全诗模仿的具体辞句但是仅此二句也能看到拟诗者对骈俪的追求江淹所拟陆诗在形神上均与原诗高度契合 拟诗对原诗亦步亦趋稍作拼接便能形成陆诗成句他的拟陶诗陶征君田居曾被陶渊明集误作陶诗编入苏轼竟浑然不觉据而和之 由此可见江淹拟诗的情、辞
7、二者达到以假乱真之地步而南朝其他诗人难以望其项背 例如鲍照依乐府古意而作的代陆平原君子有所思文辞并不袭用陆机原句而是抒发登高怀古的个人情志 其拟诗是鲍照模样而不是陆机模样没有揭示陆诗在文学史上的独特魅力 再看江淹所拟陆平原羁宦(见表):表 江淹所拟陆平原羁宦诗句与陆机原诗的比较江淹拟诗陆机原诗陆诗出处陆平原羁宦羁旅远游宦(赴洛诗)文选卷二六储后降嘉命恩纪被微身匪愿伊始惟命之嘉(皇太子宴玄圃宣猷堂有令赋诗)在昔蒙嘉运(吴王郎中时从梁陈作)文选卷二文选卷二六明发眷桑梓永叹怀密亲明发遗安寐寤言涕交缨(于承明作与士龙)眷言怀桑梓(赠尚书郎顾彦先)总辔登长路呜咽辞密亲(赴洛道中作)永叹遵北渚(赴洛道中作
8、)文选卷二四文选卷二四文选卷二六文选卷二六流念辞南澨衔怨别西津永叹遵北渚遗思结南津(赴洛道中作)我若西流水子为东峙岳(赠弟士龙)文选卷二六文选卷二四驱马遵淮泗旦夕见梁陈驱马大河阴(赠冯文罴)永叹遵北渚(赴洛道中作)夙驾寻清轨远游越梁陈(吴王郎中时从梁陈作)文选卷二四文选卷二六文选卷二六服义追上列矫迹厕宫臣服舛义稠(答贾长渊)在昔蒙嘉运矫迹入崇贤(吴王郎中时从梁陈作)文选卷二四文选卷二六朱黻咸髦士长缨皆俊民玄冕无丑士冶服使我妍(吴王郎中时从梁陈作)皇储延髦俊多士出幽遐(祖道毕雍孙刘边仲潘正叔)长缨丽且鲜(吴王郎中时从梁陈作)凭轼皆俊民(长安有狭邪行)文选卷二六艺文类聚文选卷二六文选卷二八契阔承华
9、内绸缪逾岁年契阔逾三年(吴王郎中时从梁陈作)托身承华内(赴洛诗)文选卷二六文选卷二六日暮聊总驾逍遥观洛川余固水乡士总辔临清渊(答张士然)逍遥春王囿(答张士然)文选卷二五文选卷二五徂没多拱木宿草凌寒烟念昔徂没子(驾言出北阙行)东游观巩洛逍遥丘墓间 秋草蔓长柯寒木入云烟(尸乡亭诗)乐府诗集艺文类聚游子易感慨踯躅还自怜感物多远念慷慨怀古人(吴王郎中时从梁陈作)伫立望故乡顾影凄自怜(赴洛道中作)踯躅欲安之幽人在浚谷(招隐诗)文选卷二六文选卷二六文选卷二二续表江淹拟诗陆机原诗陆诗出处愿言寄三鸟离思非徒然寤寐靡安豫愿言思所钦(赠从兄车骑)慷慨谁为感愿言怀所钦(赠冯文罴)愿托归风响寄言遗所钦(悲哉行)仰瞻凌
10、霄鸟羡尔归飞翼(赴洛诗)感物恋堂室离思一何深(赴洛诗)文选卷二四文选卷二四文选卷二八文选卷二六文选卷二六 首先江淹所拟“要是本色当行语耳”其所参照的对象主要是陆机赴洛道中作和吴王郎中时从梁陈作并化用了赴洛诗皇太子宴玄圃宣猷堂有令赋诗于承明作与士龙赠尚书郎顾彦先赠弟士龙赠冯文罴答贾长渊祖道毕雍孙刘边仲潘正叔长安有狭邪行答张士然驾言出北阙行尸乡亭诗招隐诗赠从兄车骑悲哉行等作 拟诗使用了“羁宦”“桑梓”“永叹”“密亲”“梁陈”“矫迹”“契阔”“游子”“踯躅”“离思”等一系列陆机常用的词汇几乎达到了无一字无来处的地步其次江淹在几处暗自揣摩并顺应陆机的心理比如“流念辞南澨衔怨别西津”两句显然化用了赴洛道
11、中作“永叹遵北渚遗思结南津”但是江淹暗用“西”字糅合了赠弟士龙“我若西流水子为东峙岳”陆机出自东南水乡赠别陆云罕能见到西流水用一“西”字与弟留守的家乡“东”相对 故吴淇评论此诗说:“盖世间只有东流水哪有西流水?曰西流水便是逆性见今日之赴洛出于不得已非士衡之本心也”()在陆机诗中与东南相关的多是思念凡遇西北则满是怨念江淹此句深得陆诗意趣 又如“徂没多拱木宿草凌寒烟”两句暗用尸乡亭诗:“东游观巩洛逍遥丘墓间 秋草蔓长柯寒木入云烟”魏晋之际的士人都有着一种朝不保夕的忧患之感对于破国亡家、羁旅游宦的陆机来说出处与生死往往是萦绕心头的日常问题 而尸乡亭正是陆机在河南偃师路遇王弼鬼魂之处经过此地入洛陆机便
12、真正成为飘零游子故江淹拟诗下接“游子易感慨踯躅还自怜”再次江淹有意模仿陆机的语言风格 一方面江淹袭用了陆机诸诗互见的词汇 其中大量的词汇是被陆机反复使用的如表方位的东南与西北的对比表动作的“明发”“总辔”“踯躅”“归”等表情绪的“悲”“怨”“感物”“离思”等 将这些动词与名词组合羁旅思乡的游子形象跃然纸上完全能够形成陆机本人的创作风格 另一方面江淹模仿了陆诗的句法 拟诗基本保持陆诗原有语序“明发”“永叹”“驱马”“矫迹”“长缨”“契阔”“逍遥”“愿言”“离思”与原诗一样均置于句首“桑梓”“密亲”“梁陈”“俊民”“自怜”均置于句末将陆诗整体位移而韵味不减 从语言风格上来看陆平原羁宦与陆机行旅诗的
13、互见字比率过半江淹模仿也用鼻音韵多造偶句用字、用韵和句式都有陆机行旅诗的风味()最后江淹总结出“陆平原羁宦”的主题 作为亡国之人陆机一方面去国怀乡、忧谗畏讥一方面又通过诗歌隐微地表露复杂心声 其诗主要展现出两种引人注目的情感格调一是忧生之嗟二是乡曲之思 其实两者都源于陆机去吴仕晋的羁宦历程江淹对此的精准把握自然引起后代异世同迹者强烈的情感共鸣陆平原羁宦所模拟的对象涉及十几首陆诗从辞句、用典、语言风格到全诗的主题和意境都与原诗极其相似 江淹其他不少诗作也化用过陆机诗句陈绎曾诗谱就称赞他“善观古作曲尽心手之妙”()故此李善在注中揭示江淹的诗歌阅读与知识习得图景说:“江之此制非直学其体而亦兼用其文”
14、()换言之模拟不仅局限在诗学话语而已而且体现在文体建构之中二 效其文体:凸显羁宦主题凭借丰富的阅读经验和敏锐的文学史眼光江淹在体式和风格交织的文体坐标中给予被模拟者精确的定位 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八首以人为关键重在把握被模拟者的风格特征江淹杂体诗三十首以体为枢机在诗序中揭示“效其文体”的模拟宗旨 杂体诗题均为被模拟者与三十个主题的结合除阮步兵咏怀左记室咏史郭弘农游仙袭用原作外其余并无成例可循有的从一首诗中归纳有的括数首 其中与陆平原羁宦诗题最为相关的是赴洛诗“羁旅远游宦”一句 江淹以羁宦为线索连贯起陆机有关行旅、赠答、招隐甚至挽歌等数类十几首诗总结和凸显了陆机的仕宦心态和创作特色两晋南北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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