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炎培农村职业教育思想缘起、发展脉络及现实意义.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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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黄炎培教育思想研究黄炎培农村职业教育思想缘起、发展脉络及现实意义胡彩霞1,2(1.杭州师范大学 经亨颐教育学院,杭州 311121;2.常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 发展规划处,江苏 常州 213164)【摘要】黄炎培既是职业教育的奠基者,也是乡村教育运动的先驱。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从城市转向农村”交织着多层面动因,促成其农村职业教育思想的独特生成逻辑。黄炎培的农村职业教育思想发展脉络历经思想发轫、方法探索、试验改进等阶段,从农业教育意识萌生、到农业职业教育制度贡献、再到徐公桥乡村改革创举,对当前我国农村职业教育在坚守理念、跨界融合、配置制度、传承文化等层面具有积极的现实镜鉴意义。【关键词】黄炎培;乡
2、村改进;农村职业教育;大职业教育主义;实用主义教育;乡村振兴【中图分类号】G710【文章编号】2096-6555(2023)03-0099-009【文献标识码】A【DOI】10.19796/ki.2096-6555.2023.03.012【作者简介】胡彩霞(1984),女,江苏丹阳人,杭州师范大学经亨颐教育学院博士研究生,常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发展规划处副处长、副研究员、硕士。我国是农业大国,乡村教育是中国教育的“神经末梢”,也是重要阵地。1从历史上看,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一场声势浩大的乡村教育运动广受关注,黄炎培与陶行知、晏阳初、梁漱溟等一批有识之士将教育的目光聚焦于乡村,不仅创造了丰富的乡
3、村教育理论,而且开展了大量改进乡村生活、推进乡村建设的乡村教育试验。处于社会大变动时期的乡村教育运动如火如荼地开展,虽因抗战全面爆发而被迫中断,但其形成的乡村教育思想及试验对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具有积极的借鉴意义。身处新旧教育转型的特殊时代,乡村教育运动先驱们有着乡村教育精神及理念的共通点,也有着各自独具匠心的乡村教育特色理论与实践,成为我国特定时代下的一种社会思潮,对于当代建设农村、振兴农村产生了重要影响。黄炎培(18781965 年),作为我国近现代爱国主义者、民主主义教育家和政治活动者,既是职业教育的奠基者,也是乡村教育运动的先驱,他所处的特殊时代、社会环境及个人志趣、家庭背景、成长经历、
4、办学实践等内外部多方面因素综合促成的职业教育观、乡村改进试验,使其农村职业教育思想有着独特的生成逻辑。正所谓“人不是一个世界中自成一体的一个世界,不是和世界的其他部分隔着一块真空”2,对黄炎培农村职业教育思想钩沉并非就思想论思想的割裂性孤立呈现,而是需要将其置于特殊时代背景进行串联、勾勒,尝试以综合视域对其个人思想进行分析。因此,本文尝试结合黄炎培所处的时代背景,剖析其农村职业教育思想的多层面缘起动因,对黄炎培农村职业教育思想发展脉络进行梳理分析并解构不同阶段所体现的特殊意涵,旨在站位于不同的时空架构,深刻领悟其价值意蕴及现实意义。一、黄炎培农村职业教育思想的缘起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从城市转向
5、农村”的重心转变交织着个人理想抱负与外部环境因99职教发展研究2023年第3期素:“以天下为己任”的政治使命,“供求不相应”的农村经济现状认知,“使无业者有业,有业者乐业”的社会蓝图绘制以及新旧文化交融驱力等,促使其农村职业教育思想衍生。(一)政治使命:“以天下为己任”的职责担当正如黄炎培在 八十年来 的自序中所言:“一分精神全为国,一寸光阴全为民”,爱国主义贯穿他的一生。尽管黄炎培淡泊名利、立志教育救国,但其爱国之心随着政局动荡的现实而扮演着“政治人”角色,称“吾们的教育工作如其不配合于一个合力的政治主张和措施中,是不能有什么成效的”3,他以“以天下为己任”的职责担当关注农村政治环境及平民教
6、育。黄炎培在早年就接触到阶级对立的农村政治环境,这在他心中埋下了关注贫苦农民生活和民主思想的种子。父母早逝的黄炎培,童年常住身为地主的外祖父孟荫余家,目睹了孟家善待在孟家种田的佃农,之后透过这表象,感慨地主对农民的剥削是为“阶级罪恶”;还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孟家近邻与自身作对比,同样酷爱读书,贫农的儿子却被剥夺受教育权利,因而发出“只要是人,即便是农民的儿女,都有权利接受相当的文化培育”4之观点;诸如此类的悲惨景象还有:流浪儿祝三囝被当众鞭挞、厅官审官司根据是否行贿而施真刑或假刑、衙门收受地主小费后对农民施欠租站笼刑,这都致使黄炎培“看到这样的政治、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社会,一肚子不平”5。黄炎培
7、童年记忆中这般深刻的农村政治环境印象,使他“即便成年后长期栖身于现代闹市,却始终未曾与底层的民众割断那感情的脐带”6。从延安考察归来,他充分肯定延安政治作风,高度认可共产党领导下的陕甘宁边区施行的“减租保租”“不禁止债主放债,但严定减息保息”7等做法,体现出他对劳苦农工的仁民之心。黄炎培终其一生以救国为思想主线,尽管在救国道路上多次徘徊,但其教育救国与政治救国是交互与统一的。8黄炎培倡导的职业教育救国是联结教育救国和实业救国的桥梁,他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组建社会政治性教育团体并活跃于乡村教育运动中,对农业、乡村等层面的观点都体现出他的国家观念和民主思想。一方面,他倡议在中华职业教育社内组织农业
8、教育研究会,以期“能为吾国确定一良好之农业的职业 教 育 制 度,吾 国 农 业 之 前 途 实 跂 而 望 之矣”9;另一方面,他认为以乡村为对象的乡村教育,不应该单从教育着手,而是需要把全部农村改进的事务都包含在内,“把乡村做国家的单位,把一乡村的改进,做全国改进的起点”10。(二)经济动因:“供求不相应”的现状透视我国近代以来的农村经济处于不平衡的状态:一方面由于“内忧外患”的国家形势致使农村经济凋敝、农民生活贫困,传统农村自然经济依旧占据主导地位;另一方面由于西方近代科学及教育思想流入国内并得以传播,乡村工业带来的现代农村经济与其传统生产方式不相适应。为此,黄炎培经过国内外的考察对比分
9、析,认为“农业生利”,农业、农村、农民与教育之间虽有着紧密联系,却又存在着“供求不相应”的现状。一是农业之“生利”意义与学农之意愿不相应。所谓生利,当作生产,11黄炎培将“分利”视为导致中国贫弱的大患,认为农工是生利事业,但愿意从事农业事业的人却寥寥。1913年在对新开江苏省立学校调查生源统计中,农业学校学生与法政专业相较,还不足其十分之一,认为“今之论中国者,莫不以民多分利、少生利为致贫弱之一大患。习法政者所为事业,分利事业也,其趋之也如彼;农工,生利事业也,其弃之也若此”12。由此,“为世界、国家增进生产力之准备”是黄炎培提出的职业教育重要主旨之一,并将“惟先劳而后食兮,嗟!吾人群之天职”
10、作为中华职业教育社社歌开头。二是农村地位与农业教育经费不相应。黄炎培在1915年对美国教育调查的结果显示,“据其国会议案,自一千九百十六年起至一千九百二十四年止,其经费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为养成教员之用,一部分为农业学校之用,一部分为100黄炎培教育思想研究工、商业学校之用”13,强调了美国用于农业学校的经费是对农村教育的经费支持的三大部分之一。黄炎培从经费来源的角度分析了乡民的贡献度应与经费使用相匹配,又以川沙为例,将“川沙乡民占全县百分之九十五,则今日之言教育者,直应以全力百分之九十五施于乡村”的教育应然与“其措置实正相反,几以全力注于城市”的教育实然作对比,14体现出他对农业教育经费与其重
11、要性“不相应”的担忧。三是农民规模与“农智未启”不相应。在1917 年中华职业教育社成立之初,黄炎培强调了生计对于国家发展的重要性,认为“吾中国至重要至困难问题,厥惟生计”15,而历经战火硝烟的困顿,尤其是九一八事变后面临的贸易逆差窘境,使得他在 1931 年 中华职业教育社宣言 中将农村问题列为“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五大严重问题之一,指出:作为以农立国的国家,我国“穷弱愚昧、一盘散沙”的农民在全国人民总数中占比 85%以上,而“衣食大源,且多仰给外人”,“农事不修,产量既因之日绌,农智未启,生活尤无由改良”16,并在宣言后提出相应办法建议,为后期乡村改进中面向“整个的”农民生活奠定了基础。
12、(三)社会观照:“使无业者有业,有业者乐业”的蓝图绘制通过大量的国内外社会调查,黄炎培关注到乡村在社会变迁中呈现出各类社会问题,贫穷和愚昧是乡村社会面临的最大难题,传统教育与社会脱节导致的社会失业问题尤重,由此提出了“使无业者有业,有业者乐业”的职业教育使命及旨归,强调了职业教育的目的及中华职业教育社的工作目标是“实现一个民生幸福的社会”,在那社会里,确切达到了“要使社会上没有无业者,也没有不乐业者”17。黄炎培以就业与乐业相统一的视角融入对乡村社会生活的考察,认为需要从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解决乡村人民社会生活问题,以民生幸福为农村职业教育旨归。一方面,基于对乡村社会生活状况与城市截然不同的认识
13、,剖析社会失业问题根源及就业出路问题。黄炎培认识到“学生之毕业于学校而失业于社会者比比”18的社会失业问题严重性,他不仅注意到“教育宜视社会生活状况以立方针,而社会生活状况有截然不能强同者两大类,则城市与乡村是也”19,并且将城乡教育对比引入社会观察,在中华职业教育社成立三年后的 1922 年,在对农村职业教育状况的调查中发现“夫农校既在全国职业学校中占百分之四十八,何以乡村学校乃仅占百分之二十”,同时“百分之七八十固以农校而设立城市间也”因此“无怪乎农学生之往往缺乏实习,不适于田野生涯,而农业教育之精神,永不逯于农村社会也”20,强调了农校设置在城市与乡村的比例失调、农校不与农村社会相沟通的
14、弊端所在。之后,他又专门就职业学校毕业生出路问题,指出了农校在招生、学风、学科、实习等方面对就业的影响,21以期拓宽农校毕业生就业出路。另一方面,立足于施教者与受教者的不同角度,绘制从“有业”转向“乐业”的“敬业乐群”美好社会蓝图。“使无业者有业,有业者乐业”并非在中华职业教育社成立之初就提出,黄炎培职业教育目的观随社会变迁而发生变动。在1918年中华职业教育社成立一年时,他将“为个人谋生之准备”作为首要目的;五年后,他又从狭义层面理解职业教育如何解决个人生计问题,认为需“同时更注意于共同之大目标,及养成青年自求知识之能力,巩固之意志、优美之感情”22,强调了“职业乐趣”的重要性。从施教者的角
15、度,黄炎培认为农村职业教育应与职业相联络,激发学农之兴趣。在对南通农业教育调查中大加赞赏其“贷种所”联络农夫社会方法,23后总结为“用教育方法,使人人获得生活的供给和乐趣,同时尽其对群之义务,名曰职业教育”24。从受教育者的角度,黄炎培在 职业教育之礁一文中从受教育者职业信仰的角度,倡导青年秉持“应用社会、造福人群”的人生服务观、“无高下,无贵贱”的职业平等观等,25认为只有从观念上摒弃重仕轻农、贵劳心而贱劳力的陈腐101职教发展研究2023年第3期观念,才能达及“乐业”之真谛。(四)文化涵养:“旧文化”与“新文化”的文化交融黄炎培身处“既割裂着历史,又联结着历史”的特殊时代,经历了戊戌维新、
16、辛亥革命、五四运动三代知识分子的“新陈代谢”,是新旧之学的“混血儿”26。黄炎培接受过旧文化教育和新文化教育,新旧两种文化的交融,既涵养了他关注乡民生活的“仁民爱众”大情怀,也促使他树立乡村教育改进与试验的新理念以及新方法的探索与实践。传统旧文化教育对黄炎培的熏陶,使其“仁民爱众”的人本主义底色自始至终都能投射到乡民身上。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中的他,尽管父母早逝,但有幸在祖父的东野草堂饱览群书,系统学习了四书五经,“从十三经重选读 尔雅,从 二十四史 中读 史记 前汉书 后汉书 三国志,从诸子百家中读 庄子 墨子,从唐人诗集中读李白、杜甫两家,为的他们都是代老百姓说话”27。在回顾近二十年旧文化
17、教育所得时,他将其描述为“思想中毒”,打下了“泛爱众,而亲仁”(论语)、“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孟子)等思想基础。28由此,从少年时期就怜悯乡间靠“馈赠”维生的“文丐”,到进入新文化学习阶段后依旧将“仁民爱众”的思想文化贯穿其“中下层用力”“唤醒民众”的职业教育救国,再到关注农民因“穷”发生“愚、弱、散”而长期深入乡村改进试验以达“为农富民”目标,都是源自黄炎培在传统旧文化教育时期就拥有的仁爱之心,潜移默化进入他的思维模式中。如果说黄炎培接受的传统旧文化教育中形成的“仁民爱众”为他后期的乡村教育重心转向打下了思想基础,那么他在进入二十世纪后登上新文化教育舞台便是为他理想的实现提供了方法论指
18、导,正如他所感慨:“一个受旧文化教育近二十年的青年,像我长日忧国忧民而毫无办法”。黄炎培在南洋公学就学时接触的西方科学文化为其教育救国打开了新思路,再者,他师从蔡元培,蔡师对他新文化思想的启蒙作用影响深远:爱国热情的激发、了解国际社会、“发展个性、崇尚自然”的教育思想、以教育“唤醒民众”等。继蔡元培之后,黄炎培又结识实业家、教育家张謇,为其倡导沟通实业与教育的职业教育思想产生了积极影响。受蔡元培和张謇两位新文化思想导师的促动,黄炎培一方面对国外进行教育考察,尤其是对美国哲学家、教育家杜威的实用主义教育理论感悟较深,另一方面对国内各省进行教育考察,密切关注农村教育及农村改进问题,将中国的传统教育
19、“与生活脱节”之弊端与美国之“学以致用”作对比,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旧传统文化观念需向“劳工神圣”“双手万能”等新文化观念转变。同时,黄炎培结合当时中国农村情况,提出“划区试验”“先富后教”“综合改进”等农村改进理论。二、黄炎培农村职业教育思想的发展脉络黄炎培职业教育思想及活动从倡导“实用教育”到“职业教育”的正式提出,再到“大职业教育主义”,是随着国家局势变化、社会生活现状以及他个人的经历、角色转换等发生调整与变化。他对农村职业教育的开展与试验并非独立于其职业教育思想,而是“伴随着职业教育范围的逐步扩大、职业教育体系的逐步完善、职业教育理论的不断深化而形成和发展的”29。可以说,
20、黄炎培农村职业教育思想发展脉络与其职业教育思想发展轨迹一脉相承,也正因此,使其在同时代轰轰烈烈的农村教育思潮中意涵鲜明、独树一帜。(一)思想发轫:“实用教育”倡导与农业教育意识萌生1913 年,黄炎培在担任江苏教育司司长期间专门撰文 学校教育采用实用主义之商榷,明确提出“教育为实业之先导,不得不以实业为教育之中心”30的观点。尽管对实用教育的倡导只有短短几年时间,他先是考察本国教育“不实用”之病源,将“趋法政、弃农工”的学校教育102黄炎培教育思想研究不适应社会所需的现象视为“教育前途危险之现象”,后将视野瞄向国外以求“方书”。正如其在 黄炎培考察教育日记 第一集前言所述:“外国考察,读方书也
21、;内国考察,寻病源也”,在1915年对美国教育状况的考察激发了其农业教育意识的萌生,为后期推进徐公桥试验乡村改进的农村职业教育思想奠定了思想基础。其一,美国极其重视农业及农业教育。黄炎培在美国考察期间,发现美国对农业(较之于工、商)尤其重视,多地农业都很发达,并认为农业发达的原因“归功于教育”,美国政府对农业教育的重视程度很高,既有政策方针也有设施计划,经费支持力度也可观。黄炎培将美国农业大省与江苏作对比,发现“彼之人口不及江苏之一,而其中等农学校与中学加设农科者,多至二百四十余,较之江苏现设中等农学校多至四十倍”,因此他感慨美国“农业之发达,与教育之发达,俱非偶然,盖有相伴而增进者”31。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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