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故与启新:赵尔丰与清末川边婚俗改革.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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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四川民族学院学报第3 2卷第4期 2 0 2 3年8月J O U R N A L O F S I C H U A N V o l.3 2 N o.4 A u g.2 0 2 3M I N Z U C O L L E G E康藏研究革故与启新:赵尔丰与清末川边婚俗改革马艳渺 潘 崇(福建师范大学,福建 福州 3 5 0 1 1 7)【摘 要】婚姻习俗改革是清末新政时期赵尔丰川边改革的重点之一,但尚未引起学界足够重视。川边传统婚俗形式较为自由,男女婚配不仅没有官方凭证且不受伦理道德的严格约束,与内地存在着显著的差异。赵尔丰在川边推行的婚姻习俗改革,以儒家伦理道德为基本导向,以实行一夫一妻制、颁发官
2、制婚书凭证、支持汉藏间通婚为核心内容。总体看,上述改革举措对川边婚俗向近代化迈进起到了引领作用,同时也存在着改革操之过急以及改革方式简单粗暴等方面的不足,反映了历史的局限性。【关键词】赵尔丰;川边;婚俗改革【中图分类号】K 2 5 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6 7 4-8 8 2 4(2 0 2 3)0 4-0 0 2 5-0 5基金项目:国家民委民族研究项目“清末新政时期川边地区与内地交往交流交融研究”(2 0 2 1-GMD-0 6 9)作者简介:马艳渺(1 9 9 9),女,河南荥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清末川边治理研究;潘崇(1 9 8 1),男,河北曲阳人,教授,博士生导
3、师,博士,研究方向:晚清史研究。赵尔丰川边改革领域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社会等方方面面。详见徐君:固边图藏;清末赵尔丰川边经营,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 0 1 9年。吴佩林分析了清末四川地区官制婚书没有得到有效推行的多重原因。刘严付等在讨论赵尔丰川边习俗改革措施时,对婚俗改革略有提及。段艳秋在讨论民国时期康区汉藏婚姻制度时,也对赵尔丰婚姻“新政”中的汉藏通婚举措有所涉及。婚姻习俗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一个民族的历史特征和经济文化,并与地区的生产生活方式以及文化观念和民族心理紧密相连。11川边传统婚姻习俗形式较为自由,婚姻不仅没有官方凭证且不受伦理道德的约束,与内地有着显著差异。光绪三十二年,
4、四川总督锡良在巴塘、理塘等地用兵基础上,奏请设立川滇边务大臣并举荐属吏赵尔丰担任该职。2赵尔丰继承锡良川边施政基础,并将改革事业推向高潮。3随着川边改土归流不断推进,与之相应的改革地方婚姻“蛮俗”也势在必行。赵尔丰主导实施的川边婚俗改革,使川边婚俗迈出了由传统向近代迈进的关键一步,也引发了川边生产方式与生活习惯的改变。系统讨论之,不仅可观察新政改革在边疆民族地区的落实情况,也可从内地与川边交流交融的视角观察清末川边社会转型。赵尔丰川边婚俗改革是清末川边治理研究的薄弱环节,目前尚未见专论文章,多是在考察四川官制婚书推行、川边社会习俗改革时有所提及,内容有欠全面系统,论述深度也比较有限。4诸多关键
5、问题,诸如赵尔丰川边婚俗改革的核心内容及其相互关系、婚俗改革中对川边民众的劝诫、官制婚书颁行中地方官员的态度、婚俗改革过程中儒家伦理思想的传播等等,以往研究讨论皆不充分。从研究视角看,学界尚未将赵尔丰川边婚俗改革置于清末川边社会历史整体进程中去探讨,因而难以彰显其历史地位与历史意义,难以厘清川边地区婚俗由传统到近代发展演变的脉络过程。本文依据 赵尔丰川边奏牍 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以及川边地方志等史料,立足于长时段视角,力求对赵尔丰川边婚俗改革的举措、实际效果及其历史意义、局限性作一系统讨论,以期客观评52 价赵尔丰川边婚俗改革的历史地位。一、实行一夫一妻制 长期以来,由于自然与人文环境的特殊性
6、,川边地区婚姻制度存在一夫一妻、一妻多夫、一夫多妻等多种形式,兄弟共妻或姐妹共夫现象较为普遍。如清末德格地区“百姓之弟兄同妻者甚多”。52 2 4这种婚姻形式作为落后的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的产物,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维系家庭与社会稳定的作用,“谓如此可增进弟兄之友谊,消灭家庭之祸乱”。63 3 0同时,川边民众信奉藏传佛教,并不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这也是当地婚姻制度并不局限于一夫一妻制的重要原因。但是,这种婚姻形式客观上导致川边人口过少,且不符合社会文明发展趋势。随着改土归流的推进,赵尔丰提出川边婚姻制度也应当向一夫一妻制过渡:“惟此以后,既归汉官管理,自当改从汉俗。男婚女嫁,须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原
7、则,并应一夫一妇,不得一男子而娶数妇,尤不得一妇而嫁弟兄数人。”71 0 3此举很快付诸实施,如宣统元年(1 9 0 9年)德格改土归流后,赵尔丰随即令当地民众按照内地实行一夫一妻,“以后需学汉人,无论弟兄多寡,一人各娶一妻”52 2 2。在贡县、江卡、桑昂杂等处也颁布章程,规定“凡男女由十八岁至三十岁为婚期,遵父母之命,凭媒妁之言,一夫一妻,不准多夫,亦不准多妻”88 3 7。然而,一夫一妻制政策遭到川边民众的强烈反对。在他们看来,一夫一妻制不利于生产活动的开展,并且会产生人口太多、衣食难谋的问题,所谓“人多亦太苦矣!宁取其少,无取其多”,并以内地汉人因人口众多,“难谋衣食,所以当兵,远来康
8、地,寻羊皮以衣,寻糌粑而食”,52 2 2被迫远赴川边谋生作为例证。52 2 2又言:“弟兄同妻,世世相传,以为弟兄和睦,生产亦少,免致穷饿。”52 2 4上述言论,反映出川边民众在认识上的局限性,更体现出川边与内地婚俗差异背后的经济因素。对此,赵尔丰主要从以下几方面予以反驳:一是,内地汉民远赴川边,很大程度是因为职守所在,所谓“当兵者因食粮饷,国家立有军法,官长强迫之不得已而远来”52 2 3。且“未衣羊皮,是以布帛为美也;非无衣而来寻羊皮。所食糌粑,是因运米不及也;非无食而来寻糌粑”。52 2 3二是,强调人口增长可以促进生产的发展。“多一人可以多牧,可以多耕,衣食即由耕牧而出也”52 2
9、 3,而川边“有地可耕,有山可牧,何患乎无衣食”52 2 2。其三,用传统儒家礼仪孝序教导川边民众,规束他们的婚姻制度。赵尔丰认为:“夫妇为人伦之始,传宗接代,成家立业,及亲戚联合,无不从此起也。”71 0 3川边长期以来实行的一妻多夫等婚俗,违背礼仪伦常,赵尔丰强调,“人所异于禽兽者,以其知礼仪也”,至于“兄弟长幼有序,长者为长,幼者为幼,不乱其秩序也。兄之妻即如兄,弟之妻即如弟,若弟兄同妻,则长幼之序乱矣!长幼之序乱,则不知礼仪矣”,这“与犬兽无异”。22 2 4且“为人父母者,以一女而招多夫,以多男而娶一妻,以乱伦纪”96 1 7。通过赵尔丰的一系列解释,川边民众对一夫一妻制的疑虑逐渐消
10、除,不仅明晓战争中“(人)多者胜”52 2 3,且人少会导致“牛羊被人夺,财物被人劫,地土被人占,生命亦时虞不保”52 2 3-2 2 4等诸多危害。同时川边民众承认兄弟共妻以及一夫多妻这种不平等,实行一夫一妻制“必如是而后可以为平”52 2 6。二、颁行官制婚书 清代四川地区外地移民较多,结婚手续比较简单,没有婚书之类的凭证,这就导致经常发生骗婚、赖婚事件,对簿公堂时官方又因凭证不足而难以定谳。1 09 0因此,自乾隆八年(1 7 4 3年)始,婚书作为法律凭证开始在四川地区实施。由于川边地区实行土司制度,地理上也与内地交通不便,直到清末婚书制度并未落实,流行的仍是边民自拟庚帖、自由婚配,“
11、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96 1 7男女婚配没有官方凭证意味着缺少法律依据,不可避免地会引发一系列社会问题。不仅夫妻双方“一言不合,各自东西”1 15现象极为常见,甚至出现“一旦不和,互相争竞,惨杀控告”1 22 0 5的悲剧。赵尔丰认为,川边地区男女婚配没有官方凭证的风气“亟宜严禁”1 22 0 5,而“官制婚书,原为正婚姻,明礼教而设”88 9 9,强调“必于结婚之始,先正其本,而正本则以婚书为定”88 9 8,将废除民间自拟庚帖、颁发地方政府印制的官制婚书视作变革婚俗的根本。在具体程序上,先由赵尔丰“订明婚书格式,饬令刷印官局印就多张,呈送来案,由本大臣札发各属地方官收存”。88 9
12、8“每属暂发一百张,照定价每张应缴刷印官局工料银八分,即由该地方官先行垫解刷印官局。将来婚书变价,陆续收回归62 四川民族学院学报(双月刊1 9 8 6年创刊)2 0 2 3年8月垫”。88 9 9“婚书原版存巴塘印刷官局,若奉到婚书将届用竣,即备价直接向该印刷局购取备用,不准翻印”89 0 0。男女结婚需向地方官领取婚书,每份婚书价格为藏元半元,按照标准样式填写媒证和男女姓名,双方各执一份为凭,违者则予以严惩。1 22 0 5婚书内容包括:婚书前页为男家立婚之姓名,包括居住地及村名、出生年月日时,并注明婚证姓名,某属某村及某人为妻或妾;后页为女家主婚人姓名,填写方法或内容均与男家相同。88
13、9 9-9 0 0“填毕之后,两面年月及中间骑缝,均由地方官盖印发给。如婚书两面均经填注,无地方官印信者,毫不作据”59 0 0,地方官“盖用关防,并登记册簿,始将婚书截分,两家执存”88 9 9。同时地方官所登记的册簿“应特立一册详细记载,年终汇造一简明表册,申报查考”。88 9 9为使此项制度顺利实施,赵尔丰先将有关章程发至巴塘、打箭炉、三坝、盐井、稻城等2 1处,地方官奉到之后,将其译成藏文张贴各处,并在当地展开宣讲,“曲为开导”1 38,使民众皆知“后此结婚,均须慎用。否则,一经涉讼,加倍罚填”88 9 9。川边各属对婚书颁布实施的态度及运用,以稻城委员请发婚书为例可以窥见一二。稻城委
14、员认为,川边“夷民教化初开,旧习未除,多有罔顾羞耻,荡检逾闲,行同桑间濮上,邂逅相合,既失大体,甚至室家勃黔,遽尔永离,更属人伦之变,其因此而开种种讼端者尤多,所以然者,无聘无媒耳”。他认为解决之法即“发给婚书一法。一可捐其趋富弃贫之恶习,一可兴其勤业齐家之诚心,而免其种种讼端,尤百姓便益之大”。基于此,稻城委员“拟请宪台伤司给领婚书四十份,以便试行,分别上、中、下人户收费。如蒙俯允,俟风气逐渐开通,再行请领,所收之费,即为兴办地方事件”。88 0 1-8 0 2赵尔丰对此予以反驳,反对了稻城委员的观点。一则“关外蛮民未经开化,知识锢蔽,言语不通,虽污俗应与维新,而政令不宜过骤。现在设学堂,教
15、官话,即是用夏变夷,之逐渐开通,知其礼教,自不安于蛮俗”。但是稻城委员“欲以婚书而转移风俗,未免视之太易”。二则“川省婚书,定章取价,作为专款。该员领取婚书,又欲将价扣留办公,川中岂能发给,所请未便准行”。同时认为“该丞惟有时用白话告示,译成蛮话,曲为开导,断不可操之太急,俟将来设治定后,另订章程办理可也”。88 0 2有关稻城委员与赵尔丰对颁发婚书的不同观点,吴佩林在 清末新政时期官制婚书之推行 以四川为例一文,两处提到稻城委员认为“关外蛮民未经开化,知识锢蔽,言语不通虽污俗应与维新,而政令不宜过骤”,以及“该员欲以婚书而转移风俗,未免视之太易”,这两处应为赵尔丰对稻城委员请发给婚书的批示,
16、作者则认为是稻城委员对川边官制婚书颁发推行的态度,此处值得商榷。1 48 2+8 8四川省民族研究所编 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记载 稻城委员详请发给婚书以开风气提到,赵尔丰批复稻城委员“据详已悉”并指出稻城委员“视之太易”叮嘱其不可“操之太急”。可见,并非稻城委员反驳了赵尔丰。88 0 1-8 0 2 毫无疑问,颁发官制婚书意在规范川边地区的婚姻制度,使其得到制度上的保障。但根据各地官员的回复来看,官制婚书制度的推行并不顺利。普遍认为婚俗制度的变革有赖于教育的普及和风气的开化。且男女结婚除购买婚书花费藏元半元外,请领婚书时,还需“每份缴纸笔工价银一钱六分,男女两家分出”88 9 9,徒增川边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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